浅谈“败家”一词的变异 王继中 韩建奇 (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甘肃 兰州730070) 摘 要:“败家”是近年来网络和时尚杂志上使用频率较高的一个流行词。在现代汉语 中,“败家”一词已经变异,这种变异表现在句法、语义、语用三个层面。“败家”一词发 生变异的内因是语言要素的借用,外因是人们社会文化心理的变化。 关键词:败家;句法;语义;语用;变异 中图分类号:H0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508( 2009)04-0022-04 近来,在各大网站和时尚杂志报纸中,常看到这样的句子:“重庆败家MM交流”,“又 想败家了”,“我败家,我快乐”,“说实在话,她是有资本‘败家’的”。 我们认为由于受音译网络流行词“败”的影响,“败家”的语义、句法和语用特征也已 经发生了改变。为了方便讨论,我们把改变之前的“败家”标为“败家1”,把改变之后的 “败家”标为“败家2”。 一、“败家”词义的变异 “败家1”在《现代汉语词典》(第五版)里的释义是:“使家业败落:由投机起家的 ,也会因投机而败。”① “败家2”的词义发生了改变,只强调了爱购物的意思,而“导致家业败落”这个语义特 征变得很淡。请看语例: (1)“我的妈妈是个爱花钱的主儿,很败家,她容易被东西诱惑,衣饰、化妆品、健康 食品、家居用品、新潮电子商品………任何东西,她看见了都要买,手里从来只过钱不留钱 。”② (2)“过了几天懒散的日子,终于想找回原来爱臭美的我,也忍受不住商场里打折的诱 惑,再一次开始了我的败家之旅。”③ (3)“哪个人不爱败家,哪个女人不爱败家,而且面对铺天盖地的广告,面对形形色色 的促销诱惑,你难道能够忍住不败家,难道你没有购物的冲动吗?”④ “败家2”与“败家1”相比多了轻松、诙谐、俏皮、幽默的风格色彩,而“败家1”的 风格色彩则相对比较庄重,所以从语用环境来看“败家2”多出现在网络用语、各类时尚杂 志报纸以及年轻人的口头用语中。这一点,在下面这些语料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4)“败家MM集中营——败版口号:‘心跳不止,败家不息!’”⑤ (5)“挡不住的诱惑——败家女最爱的十条街”(标题)⑥ (6)“怀孕了,有的孕妈咪先从外型开始为自己打扮、准备孕期用品,认为要先顾了自 己,才能顾到宝宝。……12星座的孕妈咪哪一个最败家最会买东西呢?谁买给自己的多?谁花 在宝宝身上的钱多?”⑦ (7)“最精明的败家MM:买东西人人都会,但是怎样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心仪的东东就是 个大学问,来看看论坛里的MM们怎样精明购物吧。最创意的败家MM:如何败家败出新花样, 是晒客MM们持之以恒的目标。最臭美的败家MM:不但要秀自己的败家成果,也要秀自己,才 能真正实现败家臭美两手抓,两边都不误。最郁闷的败家MM:败家的境界在于不论自己买了 什么,图的是个开心,于是乎,郁闷就是败家的最大败笔。……那么你有什么败家新招,来 论坛一起分享吧。”⑧ 从感情色彩上来说,“败家1”含有明确的贬义色彩,而“败家2”则不含明确的贬义, “败家2”不再强调“导致家业败落之意”,而是含有“会消费”、“懂生活”的意味。所 以在具体的语境中甚至还有褒义色彩,可以与褒义的词语搭配使用,如语例(1)中,“败 家2”与“理智”搭配,语例(3)中,“败家2”与“精打细算”搭配,语例(7)中,“败 家2”与“成果”搭配,还可以说“最精明的败家MM”“最具创意的败家MM”。再如下面这 两个标题用语,也是褒义的用法: (8)“量入为出,败家有理”(标题)⑨ (9)“‘败家’成就《幸福杂货铺》”(标题)⑩ 所以“败家2”的语义特征可以概括为[+非常爱购物,+带有诙谐戏谑语气]。 二、“败家”词性的变异 “败家1”是不及物动词,后面不能带宾语。通过语料考查,我们发现“败家1”的主要 句法特征如下: A:在句中作定语。如下文语例中出现的“败家厂长”“败家率”“败家企业”。 再如 : (10) “从1988年实行承包经营后,企业经济效益每况愈下……一个好端端的企业毁于 这位“败家厂长”之手。”B11 (11) “有感于全球大部分超级富豪过去20年都不能守住巨额财富,‘败家率’达80%, 大午集团‘乙西变法’”。B12 (12)“中国十大败家企业”(标题)B13 B:在句中作谓语。例如: (13)“养牛致富愿望好,不懂科学反败家”(标题)B14 (14)“儿子败家,奶奶如何将财产直接给孙子?”(标题)B15 C:还可扩展,是动宾式离合词。例如: (15)“赢了官司败了家”(标题)B16 (16)“小苗我看你也是个实在人,就不怕对你说了,她是在吸毒,这可是个无底洞啊 !这个家都快给她败光了。”B17 “败家2”是形容词,主要句法特征如下: A:在句中作定语。常见有“败家MM”“败家女”“败家之旅”“败家成果”等。 B:在句中作谓语。如“我败家吗?”“今天又败家了”等。 C:能受“很”“最”等程度副词的修饰。如前文语例中出现的“最败家”(语例6), 再如: (17)“偶这样是不是很败家?”(标题)B18 (18)“如果我买320i进取型是不是太败家啊?”B19 “败家1”和“败家2”都是谓词,具有谓词的一般句法特征,都可以在句中作谓语,能 作谓宾动词的宾语,能够受“不”否定,能前加能愿动词等。但是“败家1”是一个不及物 动词,也是离合动词。而“败家2”是形容词,最显著的标志是能受“很”修饰。 三“败家”变异的原因 (一) 语言要素的借用是变异的内因 要分析“败家”变异的原因,就得先分析“败”。随着网络用语的流行,最近,现 代汉 语里出现了一个新的音译词“败”。“败”在现代汉语里有“失败”“毁坏”“败落”的意 思。但是音译词“败”表示购买的意思,是一个动词。所以我们常看到这样的句子: (19) “本来真的是去给老爸买衣服的,结果忍受不住诱惑,自己却败了化妆品。”B20 (20)“JM们,最近发现没什么好买的哈!所以想出来一个好办法!大家把每天败的成果 发上来!这样可以给更多的败妈们提供购买信息哦!”B21 “败”是英语buy的音译。之所以选择“败”这个字来音译buy,而不是“百”“白”“ 摆”“拜”等,大约是因为汉语语素“败”有“败落”的意思,而大量花钱购物也会导致家 业败落,从意义上来看,汉语语素“败”和英语语素buy通过语音上的相似而巧妙地建立了 语义上的联系。有趣的是,将爱购物的女性称作“败家妹妹”,相对的将其男友称作“败家 哥哥”,充分反映了当代青年人的心态。正是受了音译网络流行词“败”的影响,现代汉语 里的“败家”一词才产生了上述异变。有的时候“败家”也直接写作“buy家”。例如: (21)“‘啬’女郎VS‘buy’家女—化妆品用量黄金分割术”(标题)B22 再者,“败家2”具有很强的表现力,既能够表示非常爱花钱、爱购物之义,又带有一 定的诙谐、自嘲语气,能生动地表现出人们消费时那种既心痛又快乐的感觉。目前现代汉语 词汇中,也确实缺乏一个这样的词来表现人们的这种消费观念和生活理念,所以“败家”一 词的变异也是有其必要性的。 (二) 社会文化心理的改变是变化的外因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经济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观念和消费观念改变了,现代人更加注重享 受生活,人们认为适度的消费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购物消费也就成了一种生活方式。而 淘宝网等各种购物网站的风行,信用卡方便的刷卡支付方式也进一步刺激了人们的消费欲望 。再者,巨大的工作压力也使许多人选择消费购物作为一种释放压力的方式。下面两段语料 ,很能说明问题: (22) “在现实中,一提起购物败家,人们会自然而然地把矛头指向女性。但一项 来自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研究结果显示,不单是女性,有相当数量的男性也是败家狂。研究人 员在全美进行了一个抽样电话调查,接受调查的共有2513位成年人。通过调查发现,有6成 的 女性和5.5的男性有败家狂的症状,也就是说男女败家狂的比率是相似的。所以再说起败家 的时候我们也许应该调整一些‘矛头’的对象了。”B23 (23) “有一句话我喜欢——生命里充满华贵的浪费。的确,闲下来的时候整理新败的东 西,坐在他们面前好像一个女王一样满足而快乐。 “是的,我们都是自己的beauty queen。虽然我们总是因为一时的冲动而买了不太合适 的东西,但也在美丽的道路上更进一步。也许这些不定时的大量满足是用许多金钱买不回来 的,特别是心理问题越来越多且越来越被重视的现在,败家充当了减压、发泄、消遣,甚至 是自我满足的角色,难怪越来越多的坛子里出现了大量的疯狂败家人……”B24 “败家2”一词在网络和时尚杂志上的迅速风行,除了跟人们的求新、求简心理有关以外, 某种程度上说也跟时下某些人的炫富心理有关。请看下面一段语料: (24)“走在网上,经常看到某某诉苦,说自己太能‘败家’了。仔细看了看,在这些自 称败家的人当中,以单身居多,而在单身中又以收入不低、俗称“白领”的居多。花了今天 的钱不替明天考虑。 …… “记得前些年,我们夸一个人是夸‘会过日子’,要是说谁‘败家’,人家准会跟你急 。现在世道变了,不兴这套了,反倒是夸谁‘会过日子’,谁心里不舒服。什么是会过日子 ,就是‘俭省节约’呗,为什么要俭省节约,还不是因为钱不够呗。所以夸谁会过日子就等 于变相说他“穷”,能不急吗?也正因为如此,网上兴起了那么多自叹‘败家’的男男女女 ,要败也得有资本呀。 “所以那天在电梯里,看见一个女的拍着另一个打扮得特别时尚的女伴说:‘看你,刚 买了两件上千的羊绒衫,又买这么贵的大衣,可真是能败家呀。’这时你就看吧,她那个女 伴的眼睛笑得都快眯成小月亮了。”B25 从以上所引短文我们已经很清楚地看到了这种词义的变化。词义的变化是社会变化、语 言发展的必然结果,正如语言学家简·爱切生所说:“语言变化是社会因素、语言结构本身 的问题和人们心理作用这三者的水乳交融的混合物”B26正是由于上述这些社会原因 和人们社会心理的转变才导致了“败家”一词理性意义和风格色彩意义的转变。 随着“败家2”一词的风行,使用范围的扩大,我们也许该考虑在词典里为“败家”另设 一个义项了。
注 释: ①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M],商务印书馆,2005:31 ②水色,仕钟.“理智型败家女”的理财警示[J].中国女性,2006,(08). ③香丫头.我败家,我高兴[EB/OL].搜狐社区,2007.08http://club.sohu.com/read_elit e.php?b=tangshan&a=3131199 ④幸运也疯狂朵妈.奢侈心情,败家之中的精打细算[EB/OL].搜狐社区2007.11.01,h ttp://club.business.sohu.com/r-Mclife-360429-0-0-900.html ⑤ 败家MM集中营[EB/OL].西祀胡同网2008.07.10,http://www.xici.net/b495265 /d56324115.7.htm?sort=all) ⑥搜狐旅游[EB/OL].2008.10.28,http://hb.qq.com/a/20081023/000086_5.htm ⑦12星座妈咪败家指数排行榜[EB/OL].太平洋亲子网,2008.05.01,http://health.cqne ws.net/ye/yebd/200807/t20080731_2182233.htm ⑧晒客MM败家成果秀[EB/OL].新浪女性,2008.11.05,http://eladies.sina.com.cn /z/bbs/mmshopping1/ ⑨《数字世界》2006.08 ⑩《大视野》2007.09 B11李来双,翟安文,张坤密.离任审计挖出“败家”厂长—忻州市轧钢厂原厂长谢所 亭被依法逮捕[J].中国审计,1996,(08). B12伊敏.有感于80%的“败家”率 孙大午首试“私企君主立宪”[J].经营者,200 5,(04). B13强网社区,2008.10.17,http://bbs.chnqiang.com/viewthread.php?tid=63540 B14《山西老年》1997.05 B15(雅虎知识堂2008.08.01,http://ask.koubei.com/question/1508072202693. html) B16《新西部》2002.01 B17(何德铭《亲情救赎》,大家报刊网2008.06.02,http://www.djbkw.com/Html/ gjgsb/gushiqianjia/5220184600.html) B18西祀胡同网2007.12.31,http://www.xici.net/b802826/d62759999.htm B19(标题)(汽车之家·社区 2008.10.25,http://club.autohome.com.cn/c/66 /?mainurl) B20(小丁当《又败了……》,汉网论坛2007.06.16,http://bbs.cnhan.com/disp bbs.asp?boardid=135&id=489190) B21(xiangyib《今天你败了吗?》,亲子网·网购经验2006.12.14,http://www.9 1baby.com/bbs/viewthread.php?tid=205439) B22(《新校园·时尚版》2008.10) B23谁说爱败家的只是女人?[EB/OL].网易女人综合2007.02.02,http://lady.16 3.com/09/0123/14/50BN8B5L00261KQ0.html) B24(《支持败家: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网易女人综合2007.02.02,http ://lady.163.com/07/0202/11/36AQRAVA00261PEA.html) B25过气美女《败家何日已成了时尚?》,《北京青年报》2007.01.24 B26简·爱切生[英]著、徐家祯译《语言的变化:进步还是退化?》中文版序言, 语文出版社,1997年版。转引自郭伏良.新中国成立以来汉语词汇发展变化研究[M].河北 大学出版社,2001:63. 参考文献: [1]郭伏良.新中国成立以来汉语词汇发展变化研究[M].河北大学出版社,2001. [2]王娆.痛并快乐地“败”着[J].语文建设,2007,(1). [3]周有斌.谈谈“博客”[J].语言文字应用,2007,(11).〖
收稿日期:2009-05-04 作者简介:王继中(1954—),甘肃静宁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函授教育中心副 主任,硕士研究生导师,研究方向为语言文字学现代汉语研究。韩建奇(1984—),女,山 东滨州人,西北师范大学文学院语言文字专业07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语言文字学现代 汉语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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