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中的时空构建 杨丽婷 (西北民族大学,甘肃 兰州730030) 摘 要:中古时期,阿拉伯帝国的商业活动繁盛一时,其经商航线主要有陆路和海道两种航线,而海上航线似乎颇为奇诡,深深吸引和打动着阿拉伯人民和广大求知者的心扉,这在其《一千零一夜》中的《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中得到了很好的体现。若从时空结构上对《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进行剖析,则向我们呈现出了一个被压缩的新的时空体形态,而在这个新的时空结构中,机遇则掌握着主动权,人物形象却因此受限,性格发展不甚明显,这似乎是早期神话、传奇小说、民间故事等的“通病”之一,当然也是它们的一大特色。 关键词:阿拉伯帝国; 辛伯达; 时空; 机遇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7508(2009)05-0126-03 哈里发继承了穆罕默德的遗志,一路兵戈铁马,终于于公元八世纪三十年代统一了庞大的阿拉伯帝国。初起变乱,终归释然,待到硝烟散尽后,帝国的对外军事扩张业已基本停止,人民得以休生养息。“帝国辽阔的版图和人民高度的文化水平,都要求大规模的国际贸易”,,①因此,出于政治、经济、贸易发展的需要,阿拉伯帝国的统治集团和平民百姓倡导积极进取和勇于冒险的精神,大量积累金钱和财富。他们不遗余力地追逐商业利润,甚至为追求最大财富而不惜牺牲生命,帝国的经济获得了空前的发展。中古时期,交通依旧十分不便,许多航线并未开辟,而此时的阿拉伯商人就已经同印度、中国和欧洲遥远的地方通过海道和陆路进行了频繁而密切的贸易交往。据美国学者菲利蒲•希提在他的《阿拉伯简史》中记载:“穆斯林商人的足迹,东方从水陆两路到达了印度、中国,南方到达了桑给巴尔和非洲最远的海岸,北方深入俄国,西方为‘黑暗海’(大西洋)所阻,无法前进了”,如此广阔而繁荣的商贸活动,使得阿拉伯帝国很快成为了地处欧亚非三洲的交通要塞。当时的巴格达、叙利亚、亚历山大、大马士革、开罗等城市和港口,都堪称繁盛一时的国际商贸中心。通过印度洋海道、地中海海道及陆路“丝绸之路”运来的商品,都在这些地方集散转运,城内市场上的商品琳琅满目,繁盛至极。而在阿拉伯人的陆路和海道的经商路线上,海上航线似乎颇为奇诡,深深吸引和打动着阿拉伯人和广大求知者的心扉,这在其辗转了近十个世纪的民间故事集《一千零一夜》中被沉甸甸地表现了出来。《一千零一夜》是阿拉伯人民的宝藏,讲述了多种类型的为求财而冒险的故事:为获取宝藏的冒险,为爱情所经历的冒险,航海旅行的冒险等,其中以航海旅行的故事尤为引人入胜。而比起《哈里发•拉希德和懒汉》、《尔辽温丁•艾比•沙蒙特》、《努伦丁和玛丽娅》、《法兹里和两个哥哥》等远航经商冒险的故事,《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似乎是众星捧月,深受广大读者的偏爱。目前,对《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对辛伯达航海旅行故事背后所体现的阿拉伯民族精神的研究,辛伯达这位倍受称赞的商人形象的研究,以及与其他航海旅行故事如《鲁滨逊漂流记》的平行比较研究等等。然而,若从时空结构上对其进行剖析,我们似乎可以看到其色彩斑斓面纱遮掩下支离破碎的面庞。
一、时空的重新构建
让我们登临高原,剖开时空的万般牵扯,把焦点放在时间的长度上。辛伯达一生共经历了七次航海旅行,每一次都惊险奇特,或落海遇难,或遇巨蟒丛生的绝境,或遇吃生人肉的黑色巨人,或遭海老人的残酷虐待,或孤身流落荒岛等等,但每次都能蒙受上天垂爱,平安脱险得以获救。其间历经了若干年,而具体多少年,文中并未提及,只有最后一次即第七次航海旅行回来后,经辛伯达的家人亲友们屈指一算,整整二十七年。笛福《鲁滨逊漂流记》中的男主人公鲁滨逊在流落荒岛后,历经了二十八年,才得以离开孤岛,平安返家。辛伯达的遭遇似乎丝毫不逊色于鲁滨逊,但他却经历了七次如此不平凡的航行,然而时光流转,短暂的一生又能承受得了多少个二十余年的风霜雪雨呢?因此,辛伯达前六次海外历险的时间无疑被重重地压缩了。与此同时,空间的把戏也正在上演。辛伯达七次航海旅行基本都是遵循着出海——遇难——获救——发财——还乡的程式,从空间上看,则是巴格达——异地(荒岛)——巴格达的空间转移,辛伯达在流落荒岛获救后,总能发一笔财,并等到去往巴格达的直达商船,在返乡途中风平浪静,一派“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欣悦景象,这就大大减轻了他颠沛流离所带来的切身之痛,并且在某种程度上缩小了辛伯达迂回辗转的空间及这些空间所辐射的范围。比如在辛伯达第一次航海旅行中,惊喜地等到去巴格达的商船后,“辞别国王,随商人们重过旅行生活。孤舟在茫茫的大海中,不分昼夜地继续向前航行,最后顺利、安全地回到巴格达。我能够安全回到家乡,感到无限的高兴、快乐”。②第二次航海旅行,遇到回巴格达的商船后,“经过长期旅行,跑过许多城镇,最后漫游归来,先到巴士拉,逗留了几天,然后满载着钻石、金钱、货物,平安回到巴格达,和家人亲朋见面欢聚”,③其它几次亦大同小异。可见,在整个《辛伯达航海旅行的故事》中,时间和空间这对孪生姊妹似乎是冥冥之中被进行了某种巧妙的安排。 二、机遇掌控下新的时空体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机遇往往捷足先登,使得时空无法像任性的孩子那样率性而为。当某一时空刚开始产生作用时,正如巴赫金所说:“一般总是正常的用常理和原因能够理解的情况被打断而中止,出现了纯粹的偶然性及其独特的逻辑。这种逻辑就是偶然的巧合”,④而这种巧合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机遇。机遇打断了辛伯达正常航海历险的进程,将先前预示的整一的时空体轰然击碎再进行重新整合,在此基础上熔铸成一个新的独具特色的时空体,这个新的时空体在整个故事中就呈现出了以上所分析的被压缩了的时空形态。辛伯达每次航海旅行遇难,几乎是九死一生,而机遇则是安拉手中的救命稻草,辛伯达紧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凭着顽强的意志和不败的勇气对眼前强大的困境进行反抗,终于获救。如辛伯达在第一次航海旅行掉入海中,正当危急存亡,快要淹死的时候,正好身旁漂着一个旅客遗弃的大木托盘,他赶紧抓住了托盘,伏在上面,才辛免于难,被风浪吹到一个孤岛上,又正巧遇到了替国王麦希尔嘉养马的人,如若不然,正如这位养马人所说:“这里荒芜人烟,倘若遇不到我们,你一定孤单、寂寞甚至牺牲了性命还无人知道”⑤。第二次航海旅行中,当辛伯达跌入毫无生还出路的钻石谷时,巧遇采集钻石的商人,最终获救出谷,正是这些巧合使得辛伯达很快能够脱离困境,并以紧凑的速度进行新的历程。再如第三次旅行中遭遇吃人肉的黑色巨人,第四次被困陪葬墓地,第五次深受海老人的虐待时,每每都是机遇雪中送炭,伸出援助之手,救辛伯达于危难之中,同时也大大缩短了辛伯达遇难被困的时间,这样整个故事的时间因为机遇的插足而被重新安排。在辛伯达获救并发了一大笔财后,仁慈的机遇总不忍心辛伯达长期地独自飘零,于是峰回路转,辛伯达很快遇到了回巴格达的商船,一路顺风急驰,不久便与家人亲朋欢聚,这样空间也被机遇自筑的城墙紧紧围住,无法向更广阔的天地展翅,至此,机遇似乎大功告成,功德圆满,掌握了重建时间和空间的主动权。
三、新时空体中的辛伯达
神奇瑰丽的海外见闻遮掩不了辛伯达航海生活的枯燥乏味、艰难险阻,而机遇则是苍凉孤寂的海洋上出现的一个奇迹,是高高伫立的灯塔中闪烁的明灯,也正是由于这盏明灯的庇护,沧海桑田的人事变迁似乎从来不会青睐辛伯达漂泊的一生。鲁滨逊在荒岛上漂流了二十八年后,岁月的沧桑在他那坚毅的面孔和不屈的性格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而在辛伯达的性格上,我们似乎难以寻觅其转变的踪迹,即使是在第七次航行后已明确算出二十七年时,我们似乎也不曾听见二十多年岁月流逝的声音,其性格一如往昔,风尘依旧,人世间的种种磨难面对辛伯达也只能是徒增惘然。辛伯达每次航海发财回来,过上一段享乐安逸的生活后,总不安于现状,又要进行新的冒险。正如他讲述完第一次航海旅行的故事后,第二天又接着告诉他的兄弟朋友们:“像昨天我告诉你们的那样,我旅行归来,过着非常安逸、快乐的幸福生活。可是有一天我突然起了一个出去旅行的念头,很想去海外游览各地的风土人情,并经营生意,赚一笔大钱回来过好日子。于是我拿出许多存款,收购适于外销的货物,包扎、捆绑起来,运往海滨。恰巧那儿停着一只新船,张着顶好的帆蓬,旅客很多,船中的粮食也很充足,正准备开航”。⑥直至第六次航海旅行归来,“赚了许多钱财,恢复了先前的豪华、享乐生活,终日吃喝、寻乐、嬉戏,醉生梦死,挥霍无度,安安逸逸地过了一晌之后,我又不安于现状,一心向往异地风光,憧憬着航海旅行、海外经商、参观各地风土人情的乐趣。于是我打定主意,预备许多名贵货物,包扎起来,带到巴士拉。那里有只大船正在准备启航,已经载满货物和客商。我就搭上那只大船,和商人们在一起,感到无限的快慰”。⑦不仅如此,在他每次遭遇困难和挫折时,他都唉声叹气,消极后悔,捶胸顿足,悲观失望,企求真主安拉的拯救。在获救发财返乡后,又挥金如土,肆意寻欢作乐,并且憧憬着再一次地扬帆远航,赚他一笔钱,回来过好日子。可见,在整个故事中,辛伯达展现给我们的似乎是一个“不倒翁”的形象。初次见面时,他以精力充沛,精明而又不乏天真的姿态微笑地迎接我们,然而岁月匆匆,朝如青丝,暮成白雪,待到辛伯达两鬓斑白,我们再次与他相遇时,他依旧精力充沛,精明而又天真,中途的颠簸摇晃则似乎成了超越时空的荒唐可笑的空白,讥讽地注视着我们惊愕不已的可悲眼神。很难想象一个人在经历了几十年的蹉跎岁月后其性格竟然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是机遇在它重建的时空中为我们一手打造的人物。 这似乎是早期民间文学的“通病”之一,当然也是它的一大特色。也许只有除去现实沉重的累赘,才能足显浪漫的传奇光环。然而,“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此后的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等必然无法承受这样传奇的时空,也只能忍痛割爱,将它留在昔日的辉煌中闪耀着它抹不去的光辉。
注释: ①[美] 希提 .阿拉伯简史[M].商务印书馆,1973:7—8. ②③⑤⑥⑦纳训 译. 一千零一夜[M].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4:65,71,63,66,99. ④[俄] 巴赫金. 白春仁,晓河译. 小说理论[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282. 参考文献: [1]纳训 译 .一千零一夜[M].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6. [2][美] 希提 .阿拉伯简史[M].商务印书馆,1973. [3][俄] 巴赫金. 白春仁, 晓河译.小说理论[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6. [4][法] 莫里斯•布朗肖. 顾嘉琛译.文学空间[M].商务印书管,2003,11. [5][荷] 米克•巴尔. 谭君强译.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3,4. [6]马大康,叶世祥,孙鹏程.文学时间研究[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12. [7]吴冶平 .空间理论与文学的再现[M]. 甘肃人民出版社, 2008,12.
收稿日期:2009-06-26 作者简介:杨丽婷(1983—),女,回族,江苏扬州人,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07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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